第327章 他的伤好了?
徐缈欲言又止。>
朝堂上的事,她能领会一些,但久居内宅,着实不如朝中人深刻。>
唯一记在心中的是,为人臣,不可能任性妄为。>
恩荣都是圣上给的,违背圣心,迟早会出事。>
只不过,她下意识地会更关注阿简的伤。>
为人母者,最先念着的肯定都是自己的孩子。>
“真不能再缓一阵子吗?”徐缈试探着,“圣上几次遣人来关心你的伤势,可见他十分看重,应该也能体谅你的状况……”>
徐简对徐夫人的反应并不意外:“圣上的确关心,但他更关心的是太子殿下。”>
徐缈抿了下唇。>
可以理解。>
她念着阿简,圣上念着太子,都是天经地义的事。>
徐简又多解释了两句:“若是先皇后忌日前,圣上解了殿下禁足,那倒还好些。>
可殿下没有出来,我让人打听过,都说不知道还要再禁足多久。>
这么长久下去不是好事,听说这段时间、早朝上各人各心思,吵得圣上也不太高兴。>
我若能恢复过来、上朝去,圣上多少能对殿下消点气。”>
徐简很了解圣上。>
李邵的心理预期也没有错,原本他就该在先皇后忌日前就出东宫的,可惜遇到了小郡主。>
那两根虎骨本是一套乱拳,偏李邵自己闹腾起来、要当一回老师父,抛砖引玉着让东宫库房的问题被发现了,以至于气得圣上没有解禁。>
可圣上当真就不管李邵了吗?>
不可能。>
尤其是,忌日这天,李邵明显是糊弄住了圣上。>
背后支招的人给李邵寻了个机会,圣上喜欢这个机会,那么眼下的问题就卡在了何时解禁、因何解禁上。>
徐简要给圣上一个台阶下。>
“不瞒您说,”徐简又道,“千步廊左右也有传言,说我的伤是因着太子无状,我迟迟不上朝,总归不是办法。”>
徐缈叹了一口气。>
传言是真,但圣上当时既然选择压下来,现如今肯定也不会愿意传得沸沸扬扬。>
徐缈不在乎传言对太子有利无利,她只知道,圣上的“不愿意”会影响到阿简。>
这可真是,左右为难。>
“道理都懂,”徐缈垂眸,一瞬不瞬看着徐简的右腿,“岳大夫有把握吗?他能让你这么折腾吗?”>
“岳大夫也有担忧,”徐简实话实说,“但我决意如此,我很清楚自己的伤,也相信岳大夫能有办法,顶多是比预想的困难些,又不是不治之症。”>
徐缈忧心着还想再劝,边上夏嬷嬷冲她微微摇了摇头。>
意思是,莫再劝了。>
“唉……”徐缈岂会不理解夏嬷嬷呢?>
回府之后的这些日子里,她感受到的最大的变化是“坦白”。>
阿简不会与她编造什么假话,哪怕是善意的,他也不编那些。>
他可能不会张口喊痛,但他也不会说什么“不痛”,问起来就是“还好”、“能忍受”。>
刚才也是,“不瞒您说”。>
阿简与她说这个词,不是什么谦让、圆滑,就是实事求是而已。>
他愿意跟她分析状况,也告诉他下定了决心,她若一味的固执反对,反倒是辜负了这份坦白。>
毕竟,从前的她被瞒了太久、太多了。>
现在尝试着面对所有,就该有这份勇气。>
阿简不是小孩子,他早就承继爵位,他有他的政见与想法,这个辅国公府是阿简说了算,她这位老夫人没道理在大事上去指手画脚。>
当然,徐缈也有绝对不能让步的小事。>
“那这半个月里你要多注意些,”徐缈柔声道,“你既是为了太子解禁去上朝,那就得走得四平八稳,若是摇摇晃晃、一瘸一拐的还不如不去呢。>
今晚上,你屋里就把炭盆摆起来,我知道的,你不点头、参辰他们想摆都不敢给你摆。>
多大点事情呀,别为难他们,炭盆而已。>
你要听不进去,明日安逸伯夫人过来,我就让她给郡主捎句话,让郡主来评评理。”>
徐简闻言,抿着的唇角轻轻一抬,笑意一闪而过。>
上朝的事都决定了,摆炭盆上肯定得让一步。>
真为了这点小事让安逸伯夫人往诚意伯府里递话,他就算了,小郡主是要嫌丢人了。>
“我知道,等下就摆上,不会冷着腿。”徐简道。>
徐缈这才放下心来。>
既然提到了安逸伯夫人明日过府
,徐缈便顺着往下说:“迎亲的路线没有完全敲定,你自己是个什么想法?”>
辅国公府在城西,诚意伯府在城东,几乎跨了整个京城。>
路线选择有很多,但一定会经过几条大街,人越多越热闹。>
原本不是难事,毕竟吉日定了,吉时也算出来了,依着时辰来定合适的路线,不至于太赶,也不要仪仗到了、时辰没到,可问题就在徐简身上。>
徐简当日骑马还是坐轿?>
徐简当日能不能骑马走完全程?>
起初,几方都有信心,只是坐在马上而已,又不用徐简策马扬鞭、一日千里,哪有不得行的?>
可没想到这治伤治得太艰难了,这段时日连上朝都停了,虽说还有两个月,但谁知道两个月之后是好转还是就这样了?>
因此,不得不多准备几个办法,多想一下状况。>
手指关节在右腿上轻轻扣了扣,徐简道:“骑马去,照着正常来安排就是了。”>
徐缈嗔了他一眼。>
若是安安分分到迎亲,她多少还能放宽心。>
偏半个月后要去上朝,万一状况有个起伏……>
那可是迎亲!>
一点儿小差池,都能让新娘子在心底里念着一辈子的。>
当然,郡主是个好性子,也懂事,即便真出了想不到的状况,她也一定会体谅阿简,不会胡乱发脾气,但正是因为郡主好,徐缈更希望婚事能顺顺利利、圆圆满满。>
不能留下遗憾。>
“行,主要照着正常的来安排,”徐缈想好了,“但我和诚意伯府那儿也肯定会商量一个折中的办法,以备不时之需。>
你要嫌弃我们事儿多,你自己就千万事情少些。>
我们可以备着,你就别来用上。”>
徐简这下是真笑了。>
许是这些时日回到了国公府,回到了徐夫人熟悉又适应的地方,随着心情转变,她亦开朗几分,不再似原先那般紧绷着。>
时不时的还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,但她积极了很多,就算是同样的问题,她现在所想到的也比先前有了变化。>
这是好事。>
徐简比谁都希望徐夫人能够走出阴霾。>
千万别再疯了。>
赶在夜风更重之前,徐简起身回前院去。>
炭盆摆了,屋子里暖和许多,他在边上站了会儿,直到身上微微冒汗,而他的右腿依旧是干燥的,不算寒,却也不暖。>
不时之需吗……>
其实,他不怎么需要不时之需,又或者说,他不会让不时之需发生。>
从前只能拄着拐杖行走,他都骑马把小郡主从诚意伯府迎回辅国公府,没道理这回反倒更不如了。>
之后半个月,徐简没有出府。>
倒是安逸伯夫人来回几次,把婚仪进程一点点敲定下来。>
诚意伯府里,备嫁的气氛亦浓了许多。>
管事娘子引着人,欢欢喜喜到了载寿院,未及行礼、眼睛先笑,笑得小段氏都跟着弯了眼睛。>
“什么好消息呀?”她问。>
那娘子道:“郡主的嫁衣送过来了。”>
小段氏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,催促道:“那得赶紧看看。”>
林云嫣也在,被眨眼逗趣的林云静逗笑了。>
送嫁衣的是宫里的嬷嬷。>
这身嫁衣是皇太后特特交代尚服局里做的,款式花样她老人家先前也过了眼,林云嫣亦是喜欢。>
大红的衣裳展开,小段氏扶着林云嫣的手走到近前,凑近了细看。>
越看啊,就越是心潮澎湃。>
多好看啊!>
料子好,做工好,金银绣活更是栩栩如生。>
都说江南十里红妆,她年轻时嫁入京城时亦是一身好嫁衣,后来也操持了几个儿女的婚事,可要说如此精美的嫁衣,她也难得一见。>
上一回能看得这般仔细,还是大郎成亲时。>
阿蕴那身,也是宫里做的。>
回忆起往事,小段氏一时感叹不已,可她也不愿意在这么好的气氛时提起已故之人,便按捺住了。>
“快,”她用力握了握林云嫣的手,“快换上让我们都瞧瞧。”>
林云嫣自是应下,去了碧纱橱里。>
次间里人人都等着,外头脚步声急切,是得了消息的林云芳匆匆赶来,晶亮着眼睛要看新衣。>
等待固然心急,但心急之外更多的还是期待。>
等碧纱橱吱呀一声开了,所有人都立刻转过头去,盯着出来的人。>
林云嫣站在那儿,红衣衬得人越发白皙,那身段模样,一时间连惊叹都忘了。>
最先回神的还是林云芳,她想抱林云嫣,又不敢碰那衣裳,只好退回去抓紧了林云静的胳膊,来回用力摇了摇。>
小段氏上上下下多打量了两眼,一肚子的话无从说起。>
太感慨了。>
养孩子就是这样。>
十几年的,知道她在长大,也知道时光荏苒,可只有到看到她穿上嫁衣的这一刻,才会真切意识到真的长大了。>
陈氏看出了小段氏的百感交集,便道:“看着倒很合身,不过十一月下比现在还冷些,到时候里头还得再添一件、以免受凉,添上不会紧巴巴吧?”>
嬷嬷笑着道:“夫人放心,留了一些的,就是腋下微微有些紧,奴婢之后再让宫里改一改。”>
“那真好,”陈氏笑了起来,“这才只是嫁衣,等再梳了头、戴上凤冠,盖上盖头,越发不得了了。”>
嬷嬷附和着:“凤冠再有半个月也做好了,到时候一块送过来给郡主试。”>
小段氏最晓得轻重,也明白慈宁宫惦记,与林云嫣道:“到时候你去试给皇太后看看。”>
林云嫣自是应下。>
原本该换下来了,却听外头报说安逸伯夫人来了,林云嫣就又等了等。>
安逸伯夫人迈进来,视线叫那嫁衣吸了过去,哎呀哎呀着:“比我自个儿嫁人都要激动嘞。”>
话音落下,引了一屋子欢笑。>
安逸伯夫人又道:“我回头要告诉辅国公,这新娘子原就这么漂亮,换上嫁衣后越发了不得,叫他心心念念数日子去。”>
林云嫣就在这一片笑声里进碧纱橱把衣裳换下来。>
手指拂过柔滑料子,她亦忍不住笑了下。>
她穿嫁衣的样子,徐简早就见过的,只是那一次因着他强忍腿伤,多少有些遗憾。>
这一次……>
正想着,林云嫣听到了安逸伯夫人的声音。>
“说是再过一旬就能去上朝了,前后歇了那么久,好转许多。”>
林云嫣愣了下。>
再过一旬?>
徐简是不是太着急了些?>
上次去辅国公府,林云嫣看不懂进展好赖,但她知道,徐简分明是忍痛着,即便随着治疗推进,也不该……>
把嫁衣交给嬷嬷,林云嫣快步走出碧纱橱,问道:“他现在状况如何?”>
安逸伯夫人道:“多在书房里歇息,府里走动也都坐轿子,这几天凉了,手炉和炭盆都用上了,倒不是说难受才用,我听说是为了能尽快好转。”>
林云嫣暗暗吐了一口气。>
还行。>
起码知道坐轿子,知道用手炉、摆炭盆。>
就是这一旬后上朝……>
登金銮殿可坐不了轿子,那长长的步道得自己迈步走上去。>
可徐简为何会这般选择?>
林云嫣静下心来想了想,其实也能明白徐简的意思。>
是的,李邵该从东宫出来了。>
起起伏伏的变化,得落到实处。>
这一旬,眨眼就过。>
东宫之中,李邵靠着引枕翻书,心思却不在这上头。>
冯内侍轻手轻脚进来,凑到他跟前,低声禀道:“殿下,小的刚刚听说,辅国公明日要上朝了。”>
李邵抬起眼:“他的伤好了?”>
“还不清楚,”冯内侍道,“但肯定是缓解了,起码能自己走路登朝。”>
李邵哼得冷笑一声:“他能不好吗?”>
两根虎骨呢!>
借宁安之手讨回去的两根虎骨,怎么也得有些功效才是。>
再者,这些时日,靠着修理母后的遗物,李邵多多少少感觉到了父皇的松动,以他之见,他的以退为进很快就要有结果了。>
徐简要压住他,要“示好”,这个时候怎么会不出现呢?>
他倒要看看,徐简要如何“说服”父皇!>